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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急诊医生良子讲故事】：致命的腹痛系列连载七
致命的腹痛（七）：你说的疼，我怎么看都是骗人的！
在急诊科，在抢救室，永远有那么一群人就在深夜里和医生诉说，“医生，我疼的厉害，给我打止痛针！”这样的人，几乎哪家医院的急诊科都有，深夜尤其多，他们几乎都是骗人的……
一
那个深夜，我至今记得，因为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答案，不知道我做的对还是错。深夜的黑，是每一位急诊科医生和护士都应该学会面对的，可是那种黑，让人很不舒服。
那是个初秋的夜晚，指针已经过子时。前半夜的浴血奋战已经耗尽我所有的体力，不希望再有病人来了，但是没有任何办法，只能硬顶着。就是那个时候，他来了。我记得非常清楚，他和那群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，轻轻的走到我的跟前，“医生，我要打止痛针！”我一个机灵，难道他是“瘾君子”！我顿时睡意全无，我该如何和他说？我不能给这样的人打针，“您先给我说说为什么打针吧，止痛针不能随便打！”
他明显有些激动了，“医生，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，以为我是骗子！”他一下子把上衣脱了，转给我看后背。“你看看我的后背，你就明白了！”我看见他的后背全是疤痕，从上到下，很长。这是手术疤痕。他把自己的工作证还有病历都摆着桌子上，“今晚我去过几家医院了，他们都不相信我，都觉得我是来骗止痛药的，可是我这是手术疤痕，还有肚子上……这是我的工作证，我是警察，这手术疤痕，都是工作中一次严重的事故留下的，我几乎要死了，做了很大的手术才活下来，这是我工作单位电话，他们有值班，你可以打电话问！”看着后背还有肚子上留下的手术疤痕，我惊呆了。那些疤痕很狰狞，不知道经历多少时间才会这样！我该如何去做？！
深夜里去证实这样的事情，然后给他打针？！我没有这么做！“那您和我说说你用过什么药吧？”他滔滔不绝的说，那些手术疤痕，真的很难受，尤其是变天的时候，就像那样的初秋，他很难受，不能忍受，疼，扎心的疼，于是他想去医院打针，担心让别人看见，白天忍着，晚上去医院。那些疤痕，让我震惊了！其实很容易就可以判断，他实际上处在药物成瘾的边缘了，如果继续给予强镇痛药物，那么他很快就会滑向那样的深渊了。
我强忍着保持平静，“你要是相信我，我有很好的止痛药物，但不是你要的那些，要不要试试？”我小心翼翼的试探。“哎，我也不想每次来打那样的药物！老被医生怀疑我是那样的人，要不我试试？”我觉得有戏，也许可以避免给他打强镇痛药物。“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蒙洛英，很好用的止痛药物，再说你是经历过死亡线的人，还怕小小的疼吗！”我努力说服他。“我试试，我真的不想来医院，真不愿意来。”
在急诊科，医生和护士配合是很重要的。护士很快就明白了，边给他打针，边说，“这药很管用，很多疼的受不了的人，很快就不疼了。”不知道是我们配合天衣无缝，还是别的原因，他说不疼了，我送他离开被黑夜淹没的急诊科。护士问我，“良哥，我们配合还好吧？他是瘾君子吗？”“我们配合最好，急诊科离不开你们！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瘾君子，我宁可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，虽然他留给我电话了，我也不想去验证，宁可相信都是真的，我和他说白天去疼痛科好好看看，希望就如他所说，他是一位从死亡线上走出来的英雄！”
二
她是一位孕妇，被推进诊室的时候，跟着浩浩荡荡的很多人。我怎么都不相信她还有家属说的疼，没有任何预兆的发作性疼痛。我看着一摞病历，几乎没有什么异常，更加不相信她说的疼痛，竟然只能靠阿片类的药物才能镇痛。她是瘾君子，看上去不像。周围的家属不停的叙述，那些不能忍受的疼痛，止痛药物逐渐的升级，直到最后强痛定——这是阿片类药物。当地的医院不能明确诊断，而且她是孕妇，建议转到我们这里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看她，她很平静的躺着，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。她怎么会突然发作疼痛，而且无法忍受呢？！如果她是瘾君子，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位怀孕的瘾君子，为了骗药，这代价太大了！我仔细给她查体，除了血压稍高一点，没有任何其他异常。旁边的家属说，“她不犯病的时候，一点事都没有，一旦犯病很难受，不能忍受的疼痛，只能用强痛定，甚至吗啡才行！”
我看着她有些楞了，她看上去和那群“瘾君子”不像啊？！作为急诊科医生我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很有信心。可她怎么会发作性的疼痛呢？！而且查体没有异常？当地医院做了很多检查，都没有查明白。这是什么病？！我糊涂了！
急诊科对于无法明确诊断的病人是有规定的，可以申请全院讨论，请医院资深老师们一起看这些疑难病例。就在大家一起给患者查体的时候，她发病了。我再一次给她查体，她一直说，“很疼，很疼，不能忍受。”她双手用力的攥着床单，似乎都要把床单拧出水来。可是查体，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，也就是说，虽然她说很疼，但是没有查到任何异常。我彻底糊涂了，难道她真的是骗药的？难道我的直觉错了？！
老师们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，她疼的那么狰狞，只能先给予镇痛药物治疗，然后想办法找原因。可是我们能搞明白吗？我其实没有一点头绪，也没有一点想法，全是浆糊。她是瘾君子，她看上去根本不是，满脑子都是这些！一位同事悄悄的和我说，他建议病人去北京协和医院看看。“既然我们没有办法了，还是建议去更加权威的医院看看。”
几个月后，我再一次在急诊见到她，还有很震惊的结果，她在协和通过基因检测确诊是血卟啉病。这是非常罕见的遗传病！她说的疼，没有骗我！在这里，在急诊科，需要我继续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……